□ 刘兰根
我以为,开春后的黄菜儿最香。天气转暖,歇了一个冬天的母鸡咯咯叫着下出春天的第一枚鸡蛋,积蓄了一冬的营养,似乎告诉人们,天气真的暖和了。母鸡下蛋是跟着时令走的,天气太热太冷都不行,要“歇伏”“歇冬”,其他时间一般隔一天下一个蛋,有时要隔好几天,所以真正的产蛋期并不长。春天里,新鲜的羊角葱、头茬韭菜,还有刚冒出芽的香椿,搭配上鸡蛋炒,金黄中透出嫩绿,是春天最鲜美的味道。
鸡蛋又称“鸡子儿”,炒鸡蛋又称“黄菜儿”。北魏末年农学家贾思勰所著的《齐民要术》中就有这道菜,“炒鸡子法,打破,著铜铛中,搅令黄白相杂。细军葱白,下盐米,浑鼓,麻油炒之,甚香美。”用铜锅,麻油炒葱白鸡蛋,想必也不是当时的寻常百姓能吃到的。放在今日,香油炒鸡蛋也要在特定的情况下才能吃到,它的作用之一是用来“压咳嗽”,家庭中铜锅也很少见,葱花炒鸡蛋倒是寻常的菜。
幼时的农村老家,吃炒鸡蛋也需要“赶时候”,那时候农村没有养鸡场提供的“洋鸡蛋”,只有家养鸡的“笨鸡蛋”,数量有限,并且有一大部分为了换油盐酱醋钱要卖掉。开春后第一次吃炒鸡蛋是在“二月二”这天,乡间有二月二烙大饼的习俗,象征着“烙干大田不生虫”,家家吃烙饼卷鸡蛋,听上去很香,但是往往鸡蛋很少,葱很多,都是把鸡蛋提前卷进饼里吃,一张饼切成两半,卷成两卷,只在切口处露着一些金黄的鸡蛋,越往里越少,吃到后半截,往往只剩下一块干饼。再就是过麦期间吃上几顿。其他的日子就是八月十五和过年了,这时的炒鸡蛋是摆盘子招待客人的。夏天里,常听老太太们说,“烙饼炒鸡蛋,越吃越喜欢”,可以看出人们对于炒鸡蛋的期待和眼馋。
梁实秋在《雅舍谈吃》中提到的溜黄菜不是炒鸡蛋,是北方的做法,“是用猪油做的,要把鸡蛋黄制成糊状,故曰溜。蛋黄糊里加荸荠丁,表面撒一些清酱肉或火腿屑,用调羹舀来吃,色香味俱佳。”我觉得更类似于鸡蛋羹。
木樨肉是特色传统鲁菜,作为冀鲁交界的冀中南家乡,木樨肉也是一道常见菜,俗称“木须肉”或“苜蓿肉”。这道菜以猪肉片、鸡蛋和木耳为主要原料,因炒鸡蛋颜色黄而碎,类似木樨(桂花)而得名。
汪曾祺笔下,“昆明的炒鸡蛋特泡。一颠翻面,两掂出锅,动锅不动铲。趁热上桌,鲜亮喷香,逗人食欲”。这应该和我们当地的鸡蛋饼差不多,掂勺的技巧我也颇能掌握一些。对于番茄炒鸡蛋,汪老先生称:“番茄炒至断生,仍有清香,不疲软,鸡蛋成大块,不发死。番茄与鸡蛋相杂,颜色仍分明,不像北方的西红柿炒鸡蛋,炒得‘一塌糊涂’”。我们北方的番茄炒鸡蛋确实讲究烂乎,但是自感味道很好,如今这道菜成为我做得最多的菜,每每挥舞菜铲,就会想起汪老先生此菜的做法,心理上颇有从家庭主妇转变为文艺范儿的感觉,对那灶台,就多了几许喜欢,看那红黄夹杂又分明,真是赏心悦目。
(作者单位:衡水市冀州区公安局)


